「同學都嘲笑我啊」,這讓阿水的女兒更不想上學。校方處理了霸凌問題,輔導老師通報社政系統的「社會安全網」(簡稱社安網),學校老師在能力所及下做了最完整的服務,包括協助處理小孩面對在學校所遇到的霸凌及學習落後的狀況、輔導老師連結縣政府學生輔導諮商中心的資源。即使如此,孩子狀況並未改善。當地的社福機構過去曾在認養家庭的方案上補充經濟資源,或是安排「到家志工」陪伴及課後輔導工作,但當孩子進入國中後這些業務顯得力有未逮-孩子不回家、不再去機構,社福機構的社工有心卻也無力。
社安網社工接獲通報後處理孩子不返家的議題。依照衛福部強化社會安全網計畫內容,以整個「脆弱家庭」為中心,希望能有效整合多重的服務。然而,依社安網針對家庭進行低、中、高脆弱性的評估指標中,阿水的家庭僅被列為「低」脆弱性,也就是說,早已入監服刑的阿水,他「冤獄」或「受刑人」的身份並不符合「急難」、「失業」或「突發性事件」的標準,甚至也不符合「主要照顧者入監服刑」-弔詭的是,正是因為阿水因冤獄入監服刑才改由阿嬤作為主要照顧者。評估量表上的「低脆弱家庭」就我們看來卻是個「高脆弱家庭」。
此外,小孩不上學的週期是間隔發生:這週有出現在學校、下週又沒有。當學校、社政系統、家庭間缺乏聯繫的平台,往往讓社工難以掌握小孩每週就學、不回家的狀況故無法即時調整相對應的服務。實際上,即便是「高脆弱性」家庭,社安網社工每個月的服務頻率為每月一次,這樣的服務頻率對社工來說負荷已相當大。
由於前述服務的瓶頸與限制,我們盤點阿水家庭所在縣市的社福資源盼能找更多資源挹注。在地方性團體中,以業務相關性篩選出129個服務單位 (表一),粗分成老人服務、慈善工作、社區服務、婦女服務及家庭服務五大類型,其中家庭服務為主的團體不到一成,而其他類型的團體則以一次性聯歡活動、善款或物資補助為主。又加上地方團體的高度集中化 (圖一),竹南鎮在地團體數量高達42個,頭屋鄉卻僅有2個在地團體。服務形態的差異與高度集中化的分佈,對於需要持續追蹤並深入掌握個案狀況的無辜者家庭來說,地方性團體較難提供適切的服務。
以全國性社福團體(見圖一)來說,在「服務區域」及「服務項目」上能提供該家庭服務的僅有二個單位,其中包含一個前段提及的社福團體。除了民間團體,亦包含一個已介入服務的縣政府家庭服務中心。也就是說,在前段所提的現有困境下,大概只有一個全國性社福團體可再嘗試連結資源,來強化無辜者家庭的親職功能。然而,如何建立不同服務單位間的橫向連結仍有努力的空間,這也是提供家庭多元服務的基礎。
孩子不穩定就學與不願意返家的背後是想要溫暖的家、想要陪伴。在無辜者被抽離家庭之前,即使過得不算寬裕,但至少還有個擋風遮雨、乾乾淨淨的家。因為爸爸陷入冤案,無法承擔父親角色的阿水,及在隔代教養困境下倍感無力的阿嬤、小小年紀卻要承擔各種外在強加的壓力只能選擇逃避的姐妹,他們都是冤案的被害人。對無辜者來說,在冤獄生活中最痛苦的莫過於眼睜睜看著家庭關係失衡、瓦解但自己卻無能為力。協助冤案中的無辜者,不可能對無辜者家庭視而不見。
聯盟的服務定位是希望讓入監的無辜者不致於在家庭中消失、不致於無法參與決定孩子所面臨的各種狀況。透過通訊軟體定期與孩子取得聯繫、帶孩子出去散心、建全祖孫間的溝通管道成為我們家庭服務的一環。同時,我們協助被留下的家庭成員整理、清潔家園,固定帶孩子探視無辜者、即時的寫信告訴無辜者孩子的近況,與無辜者小孩建立信任關係,成為他們的陪伴來源之一。這些工作的目的是希望無辜者不會因為一起冤獄、一道高牆而在家庭劇變中缺席,盡可能將影響與傷害降到最低。聯盟與社安網及社福機構社工、學校老師一起照顧孩子的身心狀態,我們的角色是穩定地成為孩子情緒的重要出口,這也是穩定就學及返家的前提。
以冤案為中心糾纏的各種「結」一時半刻無法解開,在無辜者家庭的「家庭關懷」與「個案處遇」工作上需要長期的投入才能期待改變的可能,但改變卻未必能即時看到,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們也曾感到挫敗,但仍抱持著渺小的希望:當阿水返家時,他已成年的孩子仍能如同現在「希望爸爸快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