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可以感覺出來王老師是對我有好感,我想說不錯唷!我也滿愛的,我就追他!」第一眼就被勇哥電到的小強,並沒有因兩人相差21歲而退卻,隨即展開了他的追求。對比熱情奔放又正值而立的小強,年逾半百的勇哥芝蘭玉樹、性情溫和平靜,且因上一段近20年的伴侶關係結束而鬱鬱寡歡。但小強鍥而不捨的訊息海攻勢,積極問候與照拂,慢慢打開了勇哥壓抑冰封的心,終於在三個月後迎來新戀情。
「我覺得我那時候好crazy喔!我為了他生日去練鋼琴,可是我沒有鋼琴基礎,我找一個鋼琴老師教我,就是自彈自唱,小S寫給許雅鈞的那首歌,但我最後還是沒有送給他。」小強一臉難為情,「噁~」了一聲,原來當時錄的影片太肉麻了,現在反而不敢送了。除了浮誇的浪漫,在勇哥生病時小強也曾自己偷偷北上來照顧,「我在客廳睡,就寫一張紙條放在自己耳朵旁邊:『我上來了,不敢吵你,但是半夜你如果要掛急診,要把我叫醒,因為我有開車來。』」雖然勇哥最後只有一句「謝謝你來」,小強自己還是揣測,他應該是感動的。
小強有次在勇哥家翻到一本《我的違章家庭-28個多元成家故事》,第一篇就是勇哥講述前一段婚姻的故事。勇哥的前伴侶曾有一次出車禍,但在醫療體系與對方家屬面前,他卻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壓抑心中的焦急,盡力扮演一個普通朋友。「我那時就拿著書走到他面前,眼淚一直掉,他就傻眼,我說:『這個故事也太感人了吧!』他就說:『喔,我以為你覺得我都沒陪你。』」
或許是因為勇哥總是一臉平靜,好像世間紛擾皆與他無關,小強時不時還是會懷疑,「我常常很認真跟他說:『我覺得你沒有愛我欸?』他說:『有啊!有。』我說沒什麼感覺啊?」但已經54歲的勇哥早已度過每天說愛你的年紀了,他認為生活才是相愛的重點,一起早睡早起、一起在家吃著清淡的養生料理、一起游泳、一起爬山,比起掛在嘴上的愛要實質多了。「他說他上一段感情的時候很常說『我愛你』,但也沒有好下場。」小強笑著說,反正自己是個很容易被「訓練」的人,漸漸也就習慣了。
雖然不常說愛,但勇哥還是會以實際行動,沉默地表達他的愛。剛開始勇哥家裡的櫥窗裡都是放爸爸、前伴侶和自己的照片。某天勇哥突然將前伴侶的照片全都收起來,換擺上了小強送他的一個餅乾盒,小強看見便心中一喜,「我覺得某種程度,那個動作對他來說是一個告別過去的儀式。」
採訪當天,我注意到勇哥家中有一枝蘭花,就在家中的中心點。我總覺得,那勇哥就像那蘭花,都是翩翩君子。「我覺得植物對我跟王老師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很喜歡植物也認識每一種植物,」小強以前只知道大紅花、小黃花、大白花,當他們一起散步時,勇哥會告訴他:「這是苦堇、這是芒果……」未來再走到同一個地方時,勇哥就會考他這是什麼。雖然不一定答得上來,但就是兩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塊。
「大部分的花都是王老師分株種的,我們去爬山的時候他就會去撿種子種下去,看它會不會活;或是我們去別人家的時候看到漂亮的,別人就會切一點給他回來種。」談到勇哥的綠手指,小強笑笑、面露窘迫,「我以前真的是植物殺手!」回憶起勇哥某次出國,託小強幫忙澆花,「我想說澆花就是把水倒進去,結果他七天後回來,他們家番茄就死了!他趕快把還可以吃的番茄採收,他就告訴我說我謀殺了番茄!我真的超自責的!」有了那次經驗,小強才開始了解如何照顧植物。
或許照顧一株花木就如同經營一段關係,需要大量時間、照顧與關懷,在了解植物的過程中,同時也在修練自己的感情。然而,還是有許多無能為力的困境,不是綠手指或是悉心照料可以解決的。「我們不會因為有沒有婚姻,而影響我們倆的感情。兩個人在都還年輕、都還健康的時候不會感受到法律的影響,但是一旦你經驗生病、老化、死亡的過程,法律的影響就非常大!」勇哥雖然一派輕鬆地說著這些,但兩人年齡的差距,讓伴侶生老病死這個議題更血淋淋地現出原形。
「同志就和異性戀一樣,一旦我要結婚,我就沒有想要離婚,就是要跟這個人在一起一輩子。」小強語氣堅定,盼望著婚姻平權通過後,不只可以在和外界接觸時,可以驕傲地告訴大家「我們是彼此合法的伴侶」,在身份認定在醫療上的重要性也非同小可。除此之外,他更希望同婚合法性可以讓自己的家人未來更自在地面對他人,「如果我跟他結婚,有親戚質疑,這時我媽就可以跟他說:『拜託,《民法》都已經過了,你怎麼這麼落伍!』」
「其實我們沒有那麼不一樣。」想起反同團體對同志社群的攻擊,勇哥只想告訴他們,同志爭取平權並不會讓孩子因此變成同性戀,只會讓他們更懂得如何愛人。而對於還在婚姻平權道路上努力的人,則勇哥對他們充滿感激,「你們在為整個臺灣鋪路,後面的人會因為你們的努力而有更豐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