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住民歌手巴奈等人為抗議《原住民族土地或部落範圍土地劃設辦法》(下稱劃設辦法)排除私有地,駐紮在凱達格蘭大道的帳篷「凱道部落」,今天(6/2)剛滿百日,卻在滂沱大雨中,遭到台北市警方拆除。全台各地部落送來的藝術品與彩繪石頭,全部強制送上清潔隊的卡車載走。
氣象局在今日發布豪雨特報,並透過手機警訊通知系統警告民眾慎防淹水和大雷雨,但台北市警察局中正一分局會同北市環保局,在風雨加大之際,出動強勢警力、重型機具及怪手,將原本佔用凱道和台北賓館人行道的「凱道部落」清除,並將族人帶來的帳篷、抗議標語、藝術品、石頭以及獨木舟,被垃圾車以廢棄物清運。
台北市警察局表示,清理凱道是依「道路交通管理處罰條例」以及維護台北市民交通安全才做出的決定。現場指揮官、忠孝西路派出所長林聖崴,不斷用擴音器大聲廣播,由於「天降大雨」,凱道上的廢棄物,嚴重影響機車用路人安全,而且馬躍.比吼、巴奈、那布「經警方多次勸導無效,仍執意於道路放置物品,毫無誠信原則,影響交通甚鉅,為維護用路人安全,警方才予以清除。」
警稱維護用路人安全 抗爭者矢言死守凱道
警方除將凱道物品移除,也將台北賓館人行道一並淨空(陳睿哲/攝)
巴奈和那布只能無奈的呆坐在凱道前,任由怪手和警方將物品拆除,巴奈對於邵族老人帶來的獨木舟,被清上環保局的卡車表示非常心痛。她表示,傳統領域不是施捨,是原住民族固有的權利。在蔡政府沒有修改劃設辦法,以及原民會主委夷將下台前,將死守在凱道上。
同樣在凱道生活百日的布農族歌手那布,正發著高燒,全身也因為被大雨淋濕而顫抖,那布質疑,「今天粗暴的警察,就是她(蔡英文)最真誠的溝通?」他強調族人會繼續在凱道上抗爭,等到正義再次回到凱道上。
邵族民族議會議長毛隆昌表示,北市警方將邵族的獨木舟當作廢棄物清除,是「相當粗暴」的行為。他進一步解釋,邵族人為建造這兩艘傳統交通工具,多次向政府申請砍伐林木遭拒,才進口木材來施作,結果因材質過重而划不動。他表示,這是中華民國政府限制邵族人使用傳統領域林木資源的歷史鐵證。如今獨木舟被清運,根本看不見政府對原住民族的誠意。他希望獨木舟能安全回到部落。
官大偉:強拆恐將族人情緒推向極端
中正一分局出動大批警力,拆除凱道部落,並將帳篷區民眾驅離(陳睿哲 攝)
時代力量立委高潞.以用指責警方草菅人命,北部地區因豪大雨紛紛傳出災情,台北市中正一分局卻事先集結各區警力,於凱道上進行清除作業,「你們覺得這是一個天賜良機嗎?」她說,原民帳篷區在凱道已經第100天,代表原住民對台灣土地的關切,然而政府如此冷血行徑,要怎麼使族人相信?
「拆掉凱道的帳篷就可以真的止血嗎?」官大偉擔憂蔡政府強拆的作為,將會讓族人的情緒和討論推往極端。他認為傳統領域的劃設辦法爭議拖了那麼久,現在政府的作為卻是把凱道的帳篷拆掉,而不是積極修法,族人的失望將不會僅止於對這個官僚系統。
同樣面對原住民族人紮營抗爭超過45年的澳洲政府,在1995年把在澳洲舊國會大廈前的「帳棚大使館」列為國家文化資產,彰顯澳洲原住民族和托雷斯海峽島民對其權利的奮鬥,為國家重要政治歷史地標。政治大學民族學系副教授官大偉表示,這才是對國家論述的重構,和歷史正義價值的追求。
Awi Mona:劃設辦法應做滾動式修正
警方將來自各地部落的彩繪石頭裝袋,並送上垃圾車。(陳睿哲 攝)
日前原民會副主委伊萬‧納威及汪明輝曾親臨凱道與抗議族人溝通。原民會表示,受限於母法原基法第21條限制,傳統領域的劃設辦法現階段僅能劃設公有土地,私有地部分將由「原住民族土地及海域法」處理。
但立委林昶佐指出,不論從文義解釋或是原民會主委夷將說法,公、私領地皆在傳統領域範圍內,目前劃設辦法應進入協商階段,立法院內卻未有進一步協商,反而是以在豪大雨中拆除帳篷做回應,「捫心自問,你們良心過得去嗎?」
東華大學財法所副教授 Awi Mona (漢名蔡志偉) 表示,現有的劃設辦法存在逾越原基法的問題,更陷入一般社會對於財產分配的框架,忽略原住民族傳統管理土地的規範架構。Awi指出,劃設辦法應該立即進行滾動式修正,將原住民同意權的公益性展現出來,不要落入資本的公私有圈套,他也強調:「私有土地不是只有土海法可以處理,重點是原民會願不願意與族人溝通,讓原民文化的價值進入到劃設辦法。」
公視新聞議題中心記者上午拆除時到現場,欲進入凱道拍攝警方拆除帳篷及藝術品,現場找不到台北市警局的媒體聯絡人,所以轉而取得中正一分局副分局長董欣欣同意採訪,但尚未完成拍攝,就被現場執勤員警強制要求離開,警方甚至推擠記者鏡頭,現場多家媒體記者欲進入採訪都被警方攔阻。
紀錄片導演馬躍.比吼今天在現場透過臉書直播,記錄警方拆除凱道部落的過程。他表示現場的石頭和藝術品「都是部落的期待和盼望」,並對沒有辦法守護住這些期待表達歉意。但他強調,抗議族人不會離開凱道,直到政府退回劃設辦法,以及原民會主委夷將・拔路兒下台。他也呼籲台灣民眾一起加入行動。
族人痛批蔡政府強拆,根本不願意溝通。(陳睿哲 攝)
記者欲進入凱道採訪,警方以安全為由,要求記者退出,並動手推擠鏡頭。(陳睿哲 攝)
北市環保局用小山貓,直接將現場的台灣百合花圃和原住民族傳統作物剷除。(陳睿哲 攝)
發燒的那布和把奈只能退縮到台北賓館前,任由警方拆除凱道部落。(陳睿哲 攝)
族人急著搶救來自全台部落的藝術品,避免被當成廢棄物處理。(陳睿哲 攝)
裝滿彩繪石頭的麻布袋,被當作廢棄物丟到垃圾車中。(陳睿哲 攝)
阿美族紀錄片導演馬躍站在紅色的塑膠椅上,用手機直播整個強拆的過程,作為族人最深的控訴。(陳睿哲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