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活在一個即使是世俗,或非伊斯蘭信仰的社會中,對於繪畫伊斯蘭先知仍然需要三思而後行的時代裡。然而,曾經連穆斯林也能畫穆罕默德。
伊斯蘭教經典古蘭經僅禁止偶像崇拜,以遵從唯一真主。而禁止描繪形象的戒律規定在被視為僅次於古蘭經的穆罕默德言行錄「聖訓」中,而那是禁止一切動物和人物的繪畫或照片,不限於穆罕默德 。(圖,穆罕默德書法體,由 أبو بكر السوري,依創用CC 3.0姓名標示-相同方式分享,圖片連結)。
長達約七世紀,穆罕默德曾經在不以伊朗和土耳其為主的伊斯蘭教社會,成為藝術創作的泉源。尤其在早期,畫作有助於解決不識字的穆斯林對經文理解困難的問題。
來自波斯文化的細密畫也不乏以穆罕默德為主題的畫作。美國杜克大學的伊斯蘭研究學者歐米德‧薩菲(Omid Safi)指出,在伊朗、土耳其,以及中亞國家都出現過以穆罕默德為主題的細密畫。而遜尼派為主的阿拉伯地區對禁止繪畫先知較為嚴格。
但這不意味著,繪畫先知的情形僅出現於什葉教派,因為即使在當時的波斯或鄂圖曼土耳其帝國,也有出現遜尼派領袖的時期,這些領袖也曾成為重要的藝術贊助者。但至15、16世紀,無論遜尼派或什葉派的藝術家們都逐漸避免繪畫穆罕默德外貌的細節,先知的臉部在畫中開始以面紗遮蓋。
Omid Safi (圖中著藍襯衫者) ,由 Robin Kirk 拍攝 (via Flickr, CC BY 2.0)
禁止描繪穆罕默德,是目前無論何教派,都為穆斯林遵從的規定。在這樣的禁令下,圖畫、影像的內容無論屬於批評或讚揚,同樣構成對伊斯蘭教先知的不敬。面對已經經歷宗教改革,一定程度上能夠讓宗教和世俗社會共同並行的西方世俗國家,與穆斯林族群產生衝突,陸續發生的穆罕默德畫作爭議便是衝突展現之一。ㄒ
美國:南方公園與「人人來畫穆罕默德日」事件
「大家一起畫穆罕默德吧。如果每個人都畫,激進穆斯林就無從殺死每個人,他們的死亡威脅也就沒有意義。」
當美國西雅圖周報前漫畫家莫莉‧諾里斯看到卡通「南方公園(South Park)」因內容涉及繪製穆罕默德形象,電視台在激進穆斯林的威脅下,審查卡通內容並修正播出,她這麼想著。當時,她還不知道自己將因此失去工作,隱姓埋名,生活在FBI的保護下。
「南方公園與穆罕默德」事件的起因是「南方公園」在2010年4月播出的第200集內容:以「湯姆‧克魯斯」 (「南方公園」曾消遣他的山達基信仰及演技,並暗示他為同性戀) 為首等眾多曾受到「南方公園」節目嘲諷的名人們集合起來思考對策。他們相信伊斯蘭教先知穆罕默德有免於讓眾人惡搞、批評的能力,於是要脅南方公園的市民們為他找到穆罕默德。無法以具體形象出現的穆罕默德,為了幫助南方公園的居民,只好穿上了吉祥物熊的服裝登場。
南方公園製作人 Trey Parker,由 Angela George 拍攝,創用CC 姓名標示-相同方式分享 3.0
穿著布偶熊裝的穆罕默德播出後,「南方公園」的兩名製作人特雷‧帕克(Trey Parker)和麥特‧史東(Matt Stone)遭受伊斯蘭激進團體「革命穆斯林(Revolution Muslim)」的死亡威脅,要求他們在接下來的節目不能再讓穆罕默德登場,否則他們「會得到如同荷蘭導演提歐‧梵谷(Theodoor “Theo” van Gogh)的下場」。
「南方公園」的製作團隊並未因威脅退縮,但播放「南方公園」的電視台「喜劇中心(Comedy Central)」仍修改了接下來撥出的第201集:穆罕默德被黑色的「審查」字樣掩蓋,而節目尾聲的對話被消音:主角之一的猶太小男孩凱子說:「…如果說今天我有學到了甚麼,就是恐嚇人最有用。」耶穌:「沒錯…如果你們不想要再被嘲笑,你只要拿出槍和炸彈就能讓人們閉嘴。」聖誕老人:「是的各位,你們只需灌輸恐懼,再傷害他人,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囉!世界上唯一真實有效的力量,就是暴力。」對照卡通外的真實世界,十足諷刺。
這段對話完全沒有提到穆罕默德。製作人帕克對喜劇中心最大的不滿是,他認為這段對話作為該集結尾再適合不過。
這不是穆罕默德第一次出現在南方公園的故事中。早在2001年,這位伊斯蘭教的先知就以「超級好朋友」的一員出場,和耶穌、摩西、佛祖、道教的老子、印度教的黑天、摩門教的創教者約翰‧史密斯,如同漫威的英雄們一樣拯救世界。在南方公園的世界裡,宗教是開玩笑的好題材,耶穌會看A片,佛祖沒完沒了的吸食毒品。而摩門教甚至讓兩位製作人創作出幽默諷刺的音樂劇「摩門經(The Book of Mormon)」。相較於此,穆罕默德在卡通的形象,一直都是積極正面,毫無受貶低的情形。
這也不是南方公園第一次受喜劇中心審查內容。2005年,南方公園在受丹麥日德蘭郵報事件啟發的「卡通大戰」兩集內容中,虛構卡通「蓋酷家庭(Family Guy)」在故事中因出現穆罕默德,而掀起了是否能在美國公開播映的風波。雖然依照劇情的安排,福斯電視台(無論劇情或現實中都是播映蓋酷家庭的電視台)會播出穆罕默德的影像,但在喜劇中心的要求下,南方公園將該幕換成黑底白字:「在這幕中,穆罕默德遞上一個橄欖球頭盔。喜劇中心拒絕撥出任何穆罕默德的圖像。」
莫莉‧諾里斯的「人人來畫穆罕默德日」
2010年4月,喜劇中心對南方公園的審查令輿論譁然。漫畫家諾里斯對喜劇中心的做法也感到不平。於是,諾里斯在同年4月20日在網路上宣布將5月20日定為「人人來畫穆罕默德日」,以捍衛美國國民基於憲法第一修正案保障的言論自由。諾里斯也畫了一張漫畫:咖啡杯、櫻桃、狗臉皮包等尋常物品紛紛表示自己像穆罕默德,就像南方公園裡中穿著熊布偶裝的穆罕默德。
在同年月23日接受西雅圖廣播電台 KIRO 訪問時,主持人問到:「妳確定想這麼作(發起「人人來畫穆罕莫德日」)?」諾里斯表示肯定,她希望能沖淡激進穆斯林對兩名製作人的關注。「身為漫畫家,我相當關切這次事件。我希望對抗喜劇中心傳達出來畏懼(極端伊斯蘭信徒)的訊息。」
活動在引起廣大網友迴響和媒體報導。有人在 facebook 設了專頁並吸引超過十萬網友加入,兩周內有超過450張的畫作被創作出來,巴基斯坦政府為此暫時鎖住 facebook 頁面。
隨著關注的增加,諾里斯的態度卻迅速轉變,活動開始後不到一周,她在個人網站宣布自己和「人人來畫穆罕默德日」無關,請求幫忙宣傳活動的部落客撤下自己的漫畫活動海報,換上沒有漫畫的版本。她表示活動規模超出預期,並認為網路上許多參加活動穆罕默德的漫畫,只是為了侮辱伊斯蘭教。5月1日,莫里斯在個人網站上向穆斯林道歉。
Stéphane Charbonnier 於查理週刊總部槍擊事件中身亡。圖片由 Coyau 拍攝 / Wikimedia Commons,創用CC 姓名標示-相同方式分享 3.0
同年7月11日,葉門的穆斯林教長暨蓋達組織成員安瓦爾‧奧拉基(Anwar al-Awlaki)將諾里斯列為宗教追殺(fatwa)的名單之一。在FBI的建議下,諾里斯進入證人保護計畫,雖然安全無虞,但必須拋棄現有的工作和一切,以新的名字和身分生活。2011年,宣告追殺諾里斯的奧拉基過世。然而諾里斯仍在追殺名單之列。在2013年,蓋達組織發行的聖戰雜誌「激發(Inspire)」上,諾里斯與當時還在世的查理周刊主編斯德凡‧夏邦尼耶(Stéphane Charbonnier)並列在追殺名單中。
目前,南方公園所有和穆罕默德有關的集數都無法在網路電視 Hulu 以及南方公園官方網站上觀賞。
卡通「辛普森家庭」對南方公園受審查事件的聲援,也許特別適合作為本次事件的總結。在喜劇中心播出經修改後的南方公園第201集後,辛普森家庭讓主角霸子節目開頭,於黑板上寫滿了「南方公園:若我們不是這麼害怕,我們會和你們站在同一陣線。(待續)同年7月11日,葉門的穆斯林教長暨蓋達組織成員安瓦爾‧奧拉基(Anwar al-Awlaki)將諾里斯列為宗教追殺(fatwa)的名單之一。在FBI的建議下,諾里斯進入證人保護計畫,雖然安全無虞,但必須拋棄現有的工作和一切,以新的名字和身分生活。2011年,宣告追殺諾里斯的奧拉基過世。然而諾里斯仍在追殺名單之列。在2013年,蓋達組織發行的聖戰雜誌「激發(Inspire)」上,諾里斯與當時還在世的查理周刊主編斯德凡‧夏邦尼耶(Stéphane Charbonnier)並列在追殺名單中。
目前,南方公園所有和穆罕默德有關的集數都無法在網路電視 Hulu 以及南方公園官方網站上觀賞。
卡通「辛普森家庭」對南方公園受審查事件的聲援,也許特別適合作為本次事件的總結。在喜劇中心播出經修改後的南方公園第201集後,辛普森家庭讓主角霸子節目開頭,於黑板上寫滿了「南方公園:若我們不是這麼害怕,我們會和你們站在同一陣線。(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