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不做你就回越南」

「不做你就回越南啊！」

「我的錢呢？把我的錢退還給我！」

「哪有什麼錢，你不要亂說話！」

送出最後一則訊息，仲介阿娟就把阮氏心給封鎖了。

台灣政府在2016年底通過「三年免出國條款」後，移工們原本以為不用每隔三年重新入境、再被仲介剝一層皮，沒想到卻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沒錯，三年可以不用重新入境台灣了，但是若要繼續留台工作，就得付出另一筆龐大的「買工費」——買一個沒有保障的未來。

阮氏心在合約期滿時告訴仲介想留在台灣繼續工作，一直以來每個月跟他收費的仲介黃先生沒多說什麼，傳給他一個號碼「要繼續工作的話就找她吧。」電話那頭是阿娟的聲音。阿娟是新移民，有門路，手上有很多工作機會「一個工作七萬五，三年合約，很多人想要，你要快點決定。我老公會去跟你拿錢。」阿娟介紹的工作是機構看護，一天工作十二小時，有基本薪資、有加班費，比原本當家庭看護24小時待命好多了。

七萬五不是一個小數目，阮氏心左思右想，眼看著合約即將期滿，再不得到工作機會就來不及了。她傳了好多訊息給阿娟，想確保工作內容、勞動條件，以免七萬五白花。攤開Line的紀錄，阿娟從不以文字回覆訊息，有什麼事就是用打電話，小心翼翼不留下任何紀錄。

交錢的那天傍晚，阿娟的老公開著廂型車到指定的路口，搖下車窗，拿走現金七萬五。阮氏心看著車尾燈，心臟還狂跳著，整夜輾轉難眠，不知道自己是否被騙了。然而隔了幾天，阿娟和消失已久的仲介黃先生拿著一紙新合約給她簽，這時她才放下心中的大石頭，原來阿娟沒有騙人！

舊的合約結束後，阮氏心開心地到新機構上班，才上沒幾天她就明白一切並不如她所願。一天工作十二小時，但是辦公室主管八個小時就會幫外籍看護打卡，打卡鐘就在主管辦公桌前，沒人敢動。阮氏心月領基本工資，一天多上四個小時班，都沒有加班費。她趕緊聯絡阿娟，怎麼跟原本講的都不一樣？才沒說幾句話，只換得一句：「不做你就回越南啊！」阿娟就不再回應了。阮氏心再聯絡仲介黃先生，沒想到黃先生矢口否認有阿娟的存在。

「那天明明是你跟阿娟一起拿新的合約給我簽的！」

「我不知道阿娟是誰，那天只有我一個人。」

阿娟就像一個不曾存在過的人一樣，收完錢就走人。

*

遇到這個情況的不只有阮氏心，阿誠也一樣。他付了十一萬買工費換得工廠工作，這筆費用他甚至轉帳給自稱仲介的新住民阿玲。也到仲介公司簽了約，殊不知一個月後老闆資遣阿誠，他可是花了十一萬元買這個工作，怎麼才讓他做一個月？此時仲介公司矢口否認有阿玲這名員工，並稱是阿誠自己跟新住民阿玲有借貸關係，不關仲介公司的事。

還有阿明、阿廣、阿辛、阿亮⋯⋯都遇到極為相似的手法，透過新住民來當「白手套」跟移工收錢，再跟仲介公司撇清關係。移工花錢買到的只是一份沒有保障的工作，以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