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月中下旬從桃園機場飛抵上海,再搭了幾個小時大巴到附近的小城(非湖北省)。此行目的很簡單,就是到我太太家裡過年。
整趟路上,我幾乎沒有拿下口罩,連水都喝得小心翼翼。因為1月20日,中國著名的醫學專家鍾南山接受媒體訪問,證實了「2019新冠肺炎」會「人傳人」。於是,後來的事情也很簡單,我們幾乎取消了所有走春行程,安分地待在家裡看電視、滑手機。
「每天都好魔幻啊。」太太每天緊盯著疫情相關報導,看著感染人數日日攀升;武漢當地資源不足的消息不斷傳出,武漢官員卻在記者會上聲稱物資充足;醫院人滿為患,一床難求;可以確診新型肺炎的醫院,卻因為檢測試劑不足無法確診,真實感染者難以估計;湖北紅十字會壟斷大量物資;淘寶有人賣起了假的N95口罩……但我沒想到的是,我們1月31日返台的路程,也是一場不明不白的魔幻體驗。
隨著預計返台的日子漸近,我們將關注的焦點轉向台灣的「防疫政策」。衛福部在1月26日發布了從中國大陸返台的相關規定,我們特別注意到的有兩點。
第一,「陸配回臺(含湖北省),限制居住,自主健康管理14天。」
我首先疑惑的是,「限制居住」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在「具感染風險民眾追蹤管理機制」(以下簡稱「追管機制」)表格上找不到這一個項目?跟「居家隔離」是一樣的嗎?可是我太太又沒有接觸確定病例,為什麼會在這個最高風險等級?
同時,我的情況應屬「中港澳入境無症狀旅客」,只要「自我健康觀察」即可,那為什麼我太太又被自動升級為「自主健康管理」呢?
以上問題我們只能先存而不論,畢竟人不在台灣,沒辦法直接打防疫專線1922諮詢。
我們注意到的第二個點,是對「陸生」的防疫措施:「陸生即日起至2月9日暫緩來臺。」
一開始我們並不是太在意這一點,但是教育部緊接著在隔天發布了〈因應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學校對陸生管理計畫工作指引〉(以下簡稱〈工作指引〉),並在其中提到,2月9日之後抵台的陸生必須「由專人接送」並接受「集中監測管理」,白話一點說就是「集中隔離」,具體則可能是一人一間或多人一間。
看了〈工作指引〉後,我們更加疑惑了。
我們完全接受台灣政府基於疫情的變化、科學的判斷而動態調整防疫措施,提高或降低防疫標準。如果說台灣政府對疫情的掌握和研判,已經到了陸配、陸生分別要「居家隔離」、「集中隔離」的程度,那麼疫情也許比我們所認知的還更加嚴峻,畢竟政府掌握了更多的資訊。
但既然如此,我一個同樣在中國大陸待了十幾天的人,是否也應該要有同樣的隔離機制?我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為一個「防疫漏洞」。可是我們極盡所能搜到的資料,還是只有「追管機制」告訴我要「自我健康觀察14天」。真的有這麼簡單嗎?如果我和太太都待在同樣的地方十幾天,那台灣政府是如何「科學地」判斷她的感染風險高於我呢?而且還是遠遠高於我。我和太太討論後,再次陷入長長的沉默和困惑。
儘管狀況未明,但因為我在台灣還有工作,想著要盡早回去,就算要隔離,也盡早開始隔離,所以我們在1月31日早上,還是硬著頭皮出發。
來往上海的客運早早因為疫情而停駛,於是我們搭父母的車到上海機場。而從前幾日開始,不只有好幾個上高速的口子封了,走高速的車輛一律得在收費站暫停,由現場人員量體溫後才能續行。風聲鶴唳的氛圍下,一路上沒幾台車,我們早早便到了機場,而平常老愛說「SARS的時候我都沒戴口罩」的岳父也乖乖戴起了口罩。
疫情已經升溫到另一個階段了,我們的焦慮也是。大陸尚且如此,回到理應對疫情管理更加堅實的台灣,我們到底會面對怎樣的防疫措施?防疫如作戰,在防疫的前提下,我們願意下飛機後就舉雙手投降,配合政府的防疫措施。但即便有了心理準備,我們仍因為找不到更詳細的資訊而惴惴不安。
在機場內等待值機時,我看了看周遭的人群。十多天前我在這裡入境,戴口罩的人目測不足一成,這天則幾乎是人人都戴上了口罩,而極少數沒戴口罩的面孔,看得出來多是西方人。
完成值機進安檢區前,所有旅客都被要求填一份「健康申明書」。申明書內容十分簡單,只要填寫基本資料、航班編號、有無湖北旅遊史、有無呼吸道症狀,然後簽名即可。
接著便是安檢、候機。我們經過飲水機時,還看到有人小心翼翼地將紙杯套在手指上,按壓飲水機按鈕,避免任何被病毒沾染的機會。
後來我們便上了飛機、起飛,不久後空服員發給了每人一張「健康聲明卡」,內容跟在機場的那份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從簡體變成了繁體。我們拿起筆再填一次,基本資料、沒有呼吸道症狀、沒有到過武漢市、簽名。天氣很好,心情卻很不安。
飛機降落,滑行。我還在想著,究竟會被帶到什麼地方隔離的時候,太太突然小小聲地說:「欸,隔壁外國小哥全程沒有戴口罩耶。」
我看了看,還真的沒有戴。下機時,太太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湊過去問了他幾句話,以下是他們對話的節錄。
「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你知道現在有那個疾病嗎?」
「是的,我知道。」外國小哥神色自若地回答。
「上海也有很多案例呢。」太太提醒他。
「大概是一百多人吧。台灣好像有九例。」這位小哥顯然了解疫情。
「你一點也不擔心嗎?」
「我一點也不擔心。」
「那你在上海多久了?」
「一個月。我原本要待半年,但碰到疫情,原本的計畫取消了。」
「你還有去過別的地方嗎?」
「去過江蘇省和浙江省的一些城市。」哇,浙江省可是武漢所在的湖北省之外,確診病例最多的省分。
「你怎麼想這件事呢?你如果得病也可能傳染給其他人。」
「我做了很多研究,如果我得了也不會死掉。大家都戴口罩是個很瘋狂的事情,口罩不會有太大幫助,因為病毒也會通過你的眼睛傳播,所以戴不戴口罩無所謂。上海市做了很多措施,關閉很多商店,讓市民戴口罩,這雖然可以防止疫情擴散,但是也引起很多恐慌。」
「你做過一些研究,是醫學背景的嗎?」
「我媽媽是醫生。」
「所以你也知道,得了可能死掉?」
「死掉的大部分是老人,就像流感一樣。」
我環視了同班飛機的乘客,大約有七個西方臉孔,包含這位小哥在內,有兩人沒有戴口罩。
進到機場之前,乘客們都必須先繳回「健康聲明卡」,才能繼續前進。耳尖的太太這時聽到旁邊傳來「大陸口音」,便上前攀談。果然沒錯,也是一位陸籍配偶,李大姊(化名)。她帶著十來歲的兒子,在寒假期間到大陸旅遊,到北京、江蘇和上海玩了一圈回來。我太太問她:「你有聽說回來台灣要被隔離的事情嗎?」
李大姊說:「具體怎麼樣我也不清楚,要隔離就隔離吧。」看來,搞不清楚狀況的不是只有我們。
我們聊著聊著,走過了量測體溫的關卡、檢疫非洲豬瘟的區域、入關,接著是拿行李。李大姊和孩子拿到行李後,我們便與他們道別。等到我們也拿到行李的時候,我和太太才恍然發現就要走出機場了。太太看著我問:「沒有人要來告訴我們隔離措施嗎?」我們拖著行李走了一圈,也沒看到有疾管署的人可以詢問,舉目所及只有動植物檢疫局的櫃台,便茫茫然地走出了機場。
到這時候,我已經不太焦慮了,反而覺得有點「懵」。雖然我的狀況確實符合「追管機制」裡面「自我健康觀察」的情況,也就是只要繳交「健康聲明卡」就好,那我太太呢?如果按照26日發布的規定,她應該被「限制居住」(當時我們認為等同「居家隔離」)加上「自主健康管理」,那不是要開立「居家隔離通知書」和「自主健康管理通知書」嗎?但她也只繳交了「健康聲明卡」,沒有人給任何通知。雖然我認為我們應當受到一樣的平等對待,但又疑惑怎麼會如此寬鬆。
更讓我覺得魔幻且不解的是:我們經歷的這一切,和「陸生暫緩來台,且來台後要集中隔離14天」的規定比起來,彷彿在兩個平行世界。
對我這個非防疫專業的人而言,「暫緩來台」、「到機場由學校專車接走」、「集中隔離」這些措施,看起來是更高級別的防疫舉措,如臨大敵。但是與此同時,在中國各城市旅居了一個月、不怕感染而不戴口罩的外國小哥,卻和我們一樣輕易地通關了。有人說,陸生的活動是校園,群聚感染的風險更高,但李大姊尚在讀國中、即將開學的孩子,因為拿的是台灣護照,也未曾受到任何阻攔。
直到我們回家,我們還是無法參透,台灣政府辨別各種人群「感染風險」的邏輯。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我們所經驗到的,尤其是針對「陸配」的部分,和網上查到的並不一致。
不過既然我們回台了,至少我們可以直接打給1922諮詢,我們還是想搞清楚規定,盡可能避免自己成為「防疫漏洞」。
在我們打給1922之前,有兩位朋友也曾經打過,同樣詢問關於陸配來台後的防疫規定,換句話說,就是我們最一開始的困惑:「限制居住」是什麼意思?其中一位朋友得到的回應簡單明瞭:「不能出門。」但另一位得到的回應卻令人費解:「不能離開居住的縣市。」
如果是這樣,我太太住新北市,雖然不能進到台北市,卻可以去烏來泡溫泉、逛淡水老街,或是到中和坐最新的環狀線?怎麼想都覺得很奇怪。
於是我們也試著打了1922,1月31日和2月1日各打了一次,兩次得到的回答,跟前兩位朋友得到的——都不一樣。
我們兩次的問題都是:「陸配來台不能出門嗎?」
第一次是太太打的,接線專員是A先生,他先詢問了我們從哪裡來、有沒有去過湖北省、身體狀況、台灣居住地等。
A先生的說法是,如果入境台灣的時候,只有「繳交健康卡」而沒有被檢疫人員開立「居家檢疫通知書」的話,是不用居家隔離的,只要配戴好口罩、早晚量一次體溫就好。他說:「陸籍配偶所謂『居住地的隔離』,指的是不要離開您所在的區域即可。」
太太追問:「區域的定義是?我的區還是縣市?」
A先生:「盡量不要離開您住的地方太遠,您有工作的話是會在家附近嗎?」
太太:「不會,我在台北市工作。」
A先生:「那您就是配戴好口罩,做好『自主健康管理14天』,觀察自身身體健康狀況就行了。如果有任何咳嗽或發燒盡快就醫就行了。」
太太:「那為什麼有些配偶不能離開家裡?」
A先生:「那是從湖北省或武漢市回來,從疫區回來的話,如果我們的檢疫人員有疑慮的話,就會開立一張『居家檢疫通知書』,他就不能離開住家。如果像你一樣,沒有去過湖北省,身體健康良好,只要配戴好口罩,做好所謂的『自主健康管理』即可。」
太太:「所以我現在住新北,可以去台北工作嗎?」
A先生:「不要離開您住家太遠的位置就好。」
太太:「我是說,我住新北,我可以去台北工作嗎?」
A先生:「哦,了解,如果您是說要跨區的話,我詢問一下主管。」
A先生詢問完主管後,回答我們:「因為您是非湖北省回來的,只要戴好口罩,去台北市是沒有問題的。」
這樣等於是沒有限制嗎?於是太太再追問:「那為什麼網路上寫,陸籍配偶含湖北省,看上去是全部都要限制居住?」
A先生:「目前最主要是『有湖北旅遊史』或『湖北籍陸配』,才有要做好限制在居住城市的規定。但現在是所謂的檢疫時期,也建議您不要去其他縣市。」
太太:「這樣的區分,有更詳細的說明嗎?我可以告知其他的陸籍配偶。」
A先生:「如果有這方面的問題,歡迎打1922防疫專線。」
其實我們很想再問,為什麼不在網路上公告說清楚呢?但A先生大概也無法回應,於是作罷。
問完之後,我再上網看了一次「追管機制」,對照A先生的說法,我想想還是不對。就疾管署26日發布的規定,陸配除了要「限制居住」,還要「自主健康管理」,如果就如A先生所說,非湖北籍、沒有湖北旅遊史的陸配不用強制「限制居住」好了,那「自主健康管理」不是要開立「自主健康管理通知書」嗎?可是我太太、李大姊都只有繳交「健康聲明卡」,就分類來說,都只是「自我健康觀察」,而不是A先生所說的「自主健康管理」。
帶著滿腔的疑惑,我隔天又自己打了一次1922。
這次接電話的是B先生,他同樣確認我太太從哪裡來、有沒有去過湖北省、身體狀況、台灣居住地。接著他的說法讓我很驚訝:「如果不是湖北省回來的陸籍配偶,那就沒有需要隔離措施了。」
我用我的話再確認一次:「我看台灣人返台也沒有太大限制,所以就跟台灣人一樣?」
B先生說:「對,跟台灣人是一樣的。」
難道我看的資料都是假的?我再追問:「可是我看到網路上說,陸配回台要限制居住,然後自主健康管理,這是針對誰呢?」
B先生支支吾吾地說:「這個喔,我幫你查一下喔……身體無異狀的話,只要『自我觀察14天』有沒有症狀、出入公共空間要戴口罩、早晚各要量一次體溫,這樣就行了。」
我還是不信邪地問:「這算是『自主健康管理』還是『自我健康觀察』啊?」
B先生想了想說:「這算是『自我健康觀察』。因為她不算個案,所以是觀察就好了。」
我:「所以跟我一樣,只要『自我健康觀察』就好了?」
B先生:「對。」
我懵了,但還是繼續問:「那為什麼疾管署網站上會說要『限制居住、自主健康管理14天』呢?」
B先生:「你說這個……那我幫你問一下主管,等一下哦。」
我聽著待機的音樂聲,摸不著頭緒,B先生講的跟A先生完全不一樣。而且B先生問完之後,風雲就變色了。
B先生回來後,問我:「我剛剛問了主管,請問你太太回來的時候,有填過『自主健康管理通知書』了嗎?」
我說:「沒有人發給我們『自主健康管理通知書』耶。」
B先生:「沒有填過嘛?那先請你太太在同一個地區待14天以上,也請你留一下太太的資料,我們會有二線主管跟她聯繫。」
我實實在在地懵了,發生什麼事?要請出二線主管?而且剛剛不是說跟我一樣沒有限制嗎?只好再問:「你說同一個地區,是縣市嗎?」
B先生回答:「對,縣市,盡量不要外出。」
盡量不要?我再確認:「所以我們在新北市,不能去台北市,但是可以去新北市的其他區嗎?」
B先生說:「可以,但盡量不要。」
我:「那這個『限制居住』的部分,網路上有說明可以看嗎?現在表格只有『居家隔離』,沒有『限制居住』,所以很多陸配都以為『限制居住』就是『居家隔離』。」
B先生:「查的話應該是查不到的,但你可以打過來我們這裡問。」
我:「如果不知道1922的人怎麼辦呢?有沒有可能統一發布說『限制居住』什麼意思?不然很多人會誤解。」
B先生:「好,我會向上面反映。」
我再續問另一題:「那你說要請二線主管再處理,是什麼意思啊?」
B先生:「因為她沒有填到『自主健康管理通知書』,我們會再請人做一些……回覆或問答。」
我再次確認:「我們在飛機上有填過『健康聲明卡』,你說的是一樣的東西嗎?」
B先生居然說:「對。」
我無言:「蛤?是『健康聲明卡』還是『自主健康管理通知書』?」
B先生:「我再幫你問一下喔,不好意思。」
B先生回來之後,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我還是要跟你要一下資料,我會請主管處理。你太太的話,如果可以的話,就待在同一個縣市。」
我還是想搞清楚狀況,所以又繼續問:「那她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呢?你剛剛說她跟我一樣是『自我健康觀察』,對吧?」
B先生回答的語氣愈來愈不確定:「呃,對,但是我們還是要登記一下資料,做後續的處理。」
我:「後續的處理是什麼?」
B先生:「不是隔離,但就是要問她的健康狀況如何。」
我:「但我們都填了『健康聲明卡』了呀?」
B先生:「因為你們填的,好像不是『自主健康管理通知書』,所以我們要做更詳細的檢查。」
我:「應該說,我們入境都是填『健康聲明卡』,『自主健康管理通知書』應該是給需要『自主健康管理』的人嘛?如果就你所說,我們都是自我健康觀察就好,為什麼還要填『自主健康管理通知書』呢?」
B先生沉默了兩秒,說:「還是要確認一下說,就是你們的健康狀況如何啦。」
我問:「所以是我也要填嗎?」
B先生說:「你不用,你不用,只要你太太的。」
我問:「可是我跟她是同一時間回來的,我們的行程、接觸到的人都是一樣。」
B先生大概懵了:「你們接觸到的人都是一樣……那我再去問一下哦……」
B先生再回來時又有信心了:「先生,我們目前的規定是台籍人士填『健康聲明卡』就行了,那你太太的部分,還是要請二線主管跟她洽談。」
我愈來愈覺得不對勁,直接地問:「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是我打電話來問,才被告知要填『自主健康管理通知書』呢?不是在機場的時候,應該就有人要給我們了嗎?」
B先生一開始說「沒有!」後來又解釋:「因為你太太是陸配,所以需要填這個東西,可是可能,那時候,機場的人疏忽了,沒有填到,所以之後就是由我們這邊來做處理。」
我傻眼:「所以在機場應該要有人給我太太嗎?」
B先生說:「對,應該要有人給你太太。」
我想知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這不是顯擺著的「防疫漏洞」嗎?又問:「那是誰應該給我們呢?在機場的時候。」
B先生:「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太清楚機場的哪一個機關要給你們。」
說到這裡,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後來B先生不斷跟我要太太的資料,但是我一直跟他申明,我不認為這件事是這樣解決的。
我相信機上兩百人左右,一定有除了我太太和李大姊以外的其他陸配,如果疾管署的防疫政策,真的認為陸配必須「自主健康管理」,那應該去對照有哪些陸配沒有填到所謂的「自主健康管理通知書」,否則就會出現很大的「防疫漏洞」。反過來說,如果疾管署也認為陸配和台籍、外籍人士一樣只要「自我健康觀察」即可,就不應該在網路上公告要陸配「限制居住、自主健康管理14天」。
寫下這段經歷,並不是為了指控什麼,但我們真的對當下的防疫政策有很多的不明白。
第一,我們在大陸的時候,根本無從得知,對陸配的「限制居住」到底和「居家隔離」有何不同?而且為什麼這種基本的問題,不能在網路上統一說明呢?
第二,我們無法理解以「陸配」、「陸生」兩個特殊身分為區別,做出的「風險分級」,是以什麼樣的科學研判為基礎?我們只能猜測,既然要對某一群體祭出「集中隔離」的手段了,是不是代表情勢嚴峻?
第三,既然情勢如此嚴峻,那為什麼我們在機場的通關如此寬鬆?不戴口罩的外國小哥會不會是「防疫漏洞」?即將開學的李大姐的孩子會不會是「防疫漏洞」?沒有依照規定給我太太和李大姐「自主健康管理通知書」,會不會是「防疫漏洞」?和太太一模一樣行程,卻只要「自健康觀察」的我,會不會也是「防疫漏洞」?為什麼會在對待「陸生」特別嚴苛的情況下,又製造了這麼多「防疫漏洞」呢?
第四,上面的政策,為什麼第一線與民眾接觸的人員會如此不清楚?先不論B先生得要請示長官如此多次,為什麼四個打1922的電話,居然會都得到天南地北的回答?
我們都同意防疫如作戰,但我們也相信這場對抗病毒的戰役,必須依靠更多有科學為基礎的施政,而不是簡化地、直覺地用「陸籍」、「非陸籍」來區分,否則可能會製造很多的「防疫漏洞」。
如果我們這些從中國大陸回來的民眾都有必要被隔離,那我們也能接受、願意配合。畢竟大敵當前,我們並不希望自己是戰犯。但並肩作戰前提是,政府的政策必須合理、清楚,否則只會讓戰友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