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大學犯罪學者蘇珊娜‧卡爾史黛特 (Susanne Karstedt) 昨 (13) 日在第三屆模擬憲法法庭指出,國家實行轉型正義後,民眾並不會因此更信任警方或司法機關,但因公民願意用批判的眼光來看待司法程序,所以會產生各種不同的聲音。
Karstedt是德裔犯罪學及國際刑法專家。她昨天以國外鑑定人的身分,出席第三屆模擬憲法法庭,並以她社會科學方法的研究,說明轉型正義與民眾對於警察與司法機關信任度的關聯。她的研究挑選了78個歷經轉型正義的民主國家,時間涵蓋1974年到2011年,並把轉型正義的時間分為實行後5年、6到10年、以及11到15年。從結果看來,歷經轉型正義後的國家,有50%人口可能5年之後對警察的信任度原本增高、但之後就降低。當一個國家的民主程度慢慢地成熟,可以看到國家暴力的事件降低,但同時信任程度也慢慢降低、司法體系的信任也降低。
Karstedt認為,這代表民主化的過程,沒辦法直接轉變成對維安、司法體制的信任;如果沒有轉型正義的程序,反而對司法體系的信賴會稍微增高。
若特別以亞洲國家來講, Karstedt說,她挑選了通常被列為成熟民主國家的印度、日本,以及正在實施轉型正義中的南韓、台灣。從結果可以看到台灣、南韓對警察的信任程度降低了,但是日本、印度則是增高了,這很讓人驚訝,因為印度國家暴力的程度很高的。再來是對於司法的信任程度,可以看到台灣、南韓降得更低。關於國家的暴力,Karstedt說,這四個國家中,台灣的紀錄最優良,她覺得這個紀錄非常了不起的,甚至放在全球來比也非常優異。
她總結認為,國家暴力程度的降低,對於警察與司法機關信任程度,沒有影響,而且不論是民主國家或威權國家,也都沒有影響。她另外一項研究還發現,轉型正義可以帶來司法改革,但是對其他機構改革的影響程度不高。為何轉型正義無法帶來改善?她認為,因為民主強調的就是透明,還有公民不同的聲音,所以大家會用批判眼光,看待整個司法程序,所以儘管民主程度改善,但是對司法體系的信任卻沒有提升。但她強調,轉型正義還是很重要,因為過去不公義的事情,在今天也依然是不公義的。
審判長陳瑤華詢問,在威權體制後的5到10年內,人民可能還很難完全從比較禁制、長期受威權統治的人格走出來,所以若要詢問一個人,對於警察或對司法是否信任,這個問題是否已經預設,對方有辦法對現在周遭的警察、司法表達信任?當一個人覺得比較安全、能夠信任這個社會的時候,或許才能盡量表達他的意見。
Karstedt回應,當她在問這些問題的時候,也把民主、專制國家做了分區,但對警察的信任來說,其實各國家之間差異不大,例如專制體制下的人民,也覺得警察提供基本安全保障,即使有對人權侵害,也是針對社會上少數的族群,例如體制討厭的人、或是反對體制的人,不是對大部分的人,所以一般人民是無感的、仍然認為警察值得信任;專制體系之下的人民對司法也是有相對高的信任度,因為基本上認為司法可以提供基本的保障。
陳瑤華還提到,亞洲很多轉型正義的工程中,像是追訴責任這方面,相對是比較弱的,從這樣的基礎上來看,轉型正義的機制是不是真的會影響信任?Karstedt表示,追究過去的不正義很重要,例如在德國轉型正義過程中,很大的缺失就是對過去司法的缺失,沒有仔細追究、沒有好好審視法院施加的不正義。對於責任的追究,需要大規模的針對警政、司法做制度。從她的調查中,台灣其實相對是進步的,對照德國來說,台灣民主相對穩定,可以在民主的進程中,同時來做轉型正義工程,所以轉型正義跟民主、司法、政治改革,可以同步進行。
對於上面的回答,機關代表則進一步提問,德國沒有對加害者責任做深入追究,背後的原因是不是為了避免製造更多的衝突對立?Karstedt說,西德為了要建立民主的機制,需要菁英以及大眾支持,因此進一步拖延了起訴的過程;特別是菁英分子想要全面的赦免,但當時的總理明確表達反對,同盟國也有很大的反對力道,這些起訴過程很多都是國際施壓,在建立程序之後,可以起訴之前犯下的酷刑。此外,國際法庭也傳達出一項訊息,當時德國的大眾,約有80%的人認為國際審判是公平公正的,大部分的人同意之前的領袖應該處死刑,因為他們害德國人陷入這樣的困境,這有點像德國人的反撲。對於60到70年代,因為更年輕的一代擁抱民主、有了更開放的社會,看了這些審判之後,又更加強了民主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