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雨終於在2月28日停息,陽光灑在台北城。這事很玄,連續兩年的雨都下到2月28日前,或許是受難者冥冥中出力,在台灣重要歷史的這日、共生音樂節舉辦當天,我們擁有還不錯的天空。共生音樂節以記憶二二八的型態存在,同時也希望台灣社會不再承受更多傷害。
凱達格蘭大道展區有幾梯次的導覽,邀請二二八研究者、白色恐怖受難者分享所知;舞台區有樂團和歌手唱出對土地的疼惜,及對轉型正義的渴望;不同的議題和組織,明白地提醒人民當今要面對的不只是轉型正義而已。這是台灣苦難的縮影,也是被壓迫者發出的抵抗聲音。如果說轉型正義是為了處理往昔的傷痛,那麼我們看見政府正在造成新傷痛,也不該讓政府成為一個未來只能道歉的對象。
屬於凱達格蘭族傳統領域的凱達格蘭大道,冉冉升起狼煙與歌聲。每年的二二八,各地原住民都會升起狼煙,宣告祖靈這一年原住民族依然過得不好,中華民國的法律、行政體系依然不友善,影視文化產業仍不斷製刻板印象,傳統領域也還持續被以開發之名被掠奪。原住民族要做自己的主人這條路,還有得走。
當狼煙在共生音樂節升起時,提醒二二八與白色恐怖傷痕需要被看見,台灣原住民族從過去到現在的傷痕也需要被看見。二二八並非只是事件關係人的事,原住民族的轉型正義也非原住民族的事情,原住民族青年陣線請在場所有人拿起芒草放狼煙,一同進入舞圈唱傳統歌曲,原因就是如此。唯有了解彼此傷害是如何造成,看見族群互動關係真正長什麼樣,並認知我們都身處其中,才有可能「真正共生」。
展區響起久久的掌聲,這是送給白色恐怖受難者蔡焜霖前輩和陳欽生前輩(人稱生哥)的,這兩位是1950、60年代白色恐怖受難者,蔡前輩被認為參與讀書會及叛亂組織,被判刑十年;生哥則被視為美新處一案的主謀,在綠島待了十二年。許多人說沒經歷那年代的人不懂,的確,我們或許真的很難想像那年代,但蔡焜霖、陳欽生這群受難者前輩們本身就在那年代,他們的口述紀錄是我們能更具體想像「白色恐怖」的僅有辦法。透過直接接觸,創造民眾對於「轉型正義」重新再思考的機會,它是個一年會有幾天被拿來大肆討論的名詞、理論,但與此同時,有群人是以真實人生在感受二二八或白色恐怖的影響。這是共生音樂節,想要傳達的。
共生音樂節進入第四個年頭了,當初其實是被激出來的,因為四年前的台灣社會,對於二二八的討論沒有現在來得熱烈,紀念、傳播二二八的方式也沒現在如此多元,參與活動的人只有比老而少見年輕人。年度的遊行和紀念活動對年輕人來說,有相當的距離感;長期以來的標籤:操弄仇恨、撕裂族群、激進人士…更讓年輕人卻步。記憶歷史創傷固然不該劃分年輕或老一輩,但這就是當時的台灣社會。
過往的二二八活動/論述形式無法激起年輕人的共感,於是台灣歷史的意義就不被瞭解,而因為不瞭解,所以又會認為「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和現在的我們無關」。共生音樂節的初衷,就是希望打破這個迴圈,我們和二二八的連結一直都在,只是被掩蓋了而已。
共生音樂節從首屆的口號「青年x超克x未來」、第二屆「毋通袂記」、第三屆「青年再起」,到第四屆「我們在這裡」,每年的標語都有其延續性,在在提醒與激勵青年在面對議題時,能突破過往困境和負面批評,找出自己解釋與行動的方式。「毋通袂記」是對同世代的呼喊,希望能最低限度達到不要忘記二二八。第三屆多了主動性,呼應前一年三一八太陽花事件的發生,強調現代青年和二二八、白色恐怖中受難的許多青年一樣,對於這塊島嶼有愛與期望,所以行動。
到了第四屆的今年,「我們在這裡」強調存在,一方面隱指二二八事件裡有不同行動者、反抗者存在,一方面也向即將執政的新政府喊話,告訴他們,我們這些重拾過去的人,會看著你如何落實轉型正義工作,如果有做錯的地方,我們會毫不猶豫,再次起身行動。